【中】《鏡殤》----《嬗變》的作者呼延云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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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不出"這三個字活像遺留在洞口的一截老鼠尾巴。樊一帆說："沒事的，你隨便講一個，哪怕能讓我們小小地害怕一下都行。"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 "于是，那只肥大的灰老鼠倒退著一點(diǎn)點(diǎn)走出洞穴，但退了一半，又縮回去了，"我還是講不出，我一下子想不起什么嚇人的故事啊。"
樊一帆有點(diǎn)尷尬："那 那就算了吧。"
夏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正鼓足了力氣準(zhǔn)備從椅子上站起，逃離這個房間（或者逃離這種感覺），突然--
"要不，這樣吧。"楊薇說，"我做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讓大家開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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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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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 薇 從 黑 色 筒 裙 的 口 袋 里 掏 出 了 手 機(jī) ，一 邊 摁 著 鍵 盤 上 的 按 鍵， 一邊低聲說："一帆知道，我 家 在 望 月 園 附 近 有 一 套 房 子 ，一直閑著，大概有半年沒人住了。"她摁下?lián)艹鲦I，然后把手機(jī)貼到耳朵上，接著說，"現(xiàn)在快晚上11點(diǎn)半了，我往那空房子里打個電話，當(dāng)然，肯定不會有人接的，主要是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有人接聽的話，該是一件多么恐怖的--"
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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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黑暗中，楊薇的一對眼珠瞪得如同被絞死的人，虹膜、瞳孔和眼白在一瞬間混合成鉛色的凸起，兩道無比震驚的光芒被死死封凍在這凸起上，仿佛是巨大而恐怖的投影。
"怎么了？怎么了？"樊一帆驚慌失措地問。
楊薇變成了石頭一般，說不出話。
"哎呀！你倒是說話?。?quot;樊一帆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地?fù)u晃。
"一帆你別慌。"盡管老甫懷疑楊薇此刻的表現(xiàn)和樊一帆剛才"中毒"一樣，不過是一場提前準(zhǔn)備好的表演，但這房間里悄然流溢的詭異氣氛，還是讓他心驚肉跳，"楊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說。"
"有 有人接聽 "
楊薇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嗓子眼里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樊一帆"啊"地驚叫了一聲，撲通坐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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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渾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幕景象慢慢地在他眼前浮現(xiàn)，無比清晰：落滿灰塵的空房子里，一片漆黑，電話鈴驟然響起，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半空像被用刀切開似的，慢慢浮現(xiàn)出一只手，拿起了話筒
他想哭，真的。
老甫還算鎮(zhèn)靜，他看著楊薇的臉，這臉慘白得猶如停尸房中仰面躺著的死尸："你贏了。"
楊薇茫然地把臉緩緩轉(zhuǎn)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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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贏了。"老甫說，"雖然你今晚最后一個講恐怖故事，而且講得最短，但是你給我們想象空間營造出的恐怖氣氛，卻無人能比，你贏了，真的?，F(xiàn)在我才明白，為什么一帆每次說起你，都崇拜得不行 "
"我靠！"樊一帆一邊捶著胸口，一邊有些輕松地說，"薇薇，你可把我們嚇得不輕 "
她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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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 薇像一只馬上要被宰殺的羊，畏縮著身子瑟瑟發(fā)抖--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的鼻翼一鼓一鼓的，眼角因?yàn)闃O度的恐懼，閃出了淚光，嗓子里不斷地發(fā)出一種像哭又不是哭的聲音。
沉默。在這種情境下，每個人都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半天，楊薇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腔調(diào)說："我沒騙你們，我說的是真的 "
"這不可能。"老甫說，"空房子里怎么會有人接電話？會不會是你家里人今晚到那房子里去了，沒有告訴你？"
"我爸媽都出國了，家里只有我一個人，那房子的鑰匙，也只有我一個人有。"
"那 會不會是你撥錯號碼了？"老甫問。
楊薇雙手顫抖著打開手機(jī)，調(diào)到"已撥電話"這一項(xiàng)，仔細(xì)看了看，搖搖頭："沒有錯，就是這個號碼。"
老甫說："那你重新?lián)芤淮卧囋嚒?quot;
"我不敢，不敢 "楊薇驚恐得渾身發(fā)抖，拉住樊一帆的手說，"一帆，要不然，你陪我去一趟那房子看看吧。"
樊一帆一把甩開她的手，聲音很大地喊："別找我！我膽子??！"
楊薇咬咬牙說："好吧，那我自己去！"
"大半夜的，你自己一個人去那房子里，不管有沒有事，都不好。"老甫說，"這樣吧，你和一帆今晚在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和夏流陪著你們過去看個究竟 "
"不！我現(xiàn)在就去！"楊薇把頭一甩，匆匆地走出了屋子，腳步聲在樓道里一連串地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種惡狠狠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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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甫站在窗前，掀開窗簾，看著樓下，只見楊薇騎著紅色女式山地車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轉(zhuǎn)身對樊一帆說："她好像很生你的氣 "
"我他媽的才不管呢！"樊一帆瞪著金魚眼，"我喜歡玩兒，但不喜歡玩命。"
夏流的手又開始在褲襠里忙活起來，半天，他把指頭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對了，一帆，楊薇說她家那棟房子在望月園附近？我怎么記得，好像阿累的家也在那里，是不是叫疊翠小區(qū) "

"你丫閉嘴！"樊一帆尖叫一聲，"操！"
疊翠小區(qū)位于望月園公園的北邊，由幾棟墻體為翠綠色的居民樓組成。白天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像一片密匝匝的防護(hù)林，頗為賞心悅目，但是到了晚上，幽幽路燈的燈光之下，頓時變成了陰森森的暗綠色，好像渾身布滿苔蘚的古老城墻。
這天晚上大約9點(diǎn)鐘，也就是老甫家的"恐怖座譚"開始之前一個小時，一個人走進(jìn)了疊翠小區(qū)。他繞著幾棟樓轉(zhuǎn)了好幾圈，才鉆進(jìn)了一個黑黢黢的單元門，使勁一跺腳，樓道的燈亮了。他走上二樓，按響了一扇防盜門上的門鈴，丁零丁零，里面立刻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來啦來啦！"緊接著門開了。開門的是個年輕的短發(fā)姑娘，上身穿著黑白橫條紋的襯衫，下身一條黑色牛仔褲，圓圓的臉蛋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靈光乍現(xiàn)。
姑娘看著門口站著的這個人：淺黃色的頭發(fā)和胡子，嘴巴很大，嘴唇很厚，小小的瞇縫眼兒，她不禁有點(diǎn)發(fā)愣："你找誰？"
"請問蔻子在嗎？"瞇縫眼兒有點(diǎn)拿不定主意，"我是《法制時報》的 "
"??？"姑娘一驚，"我就是蔻子，是我找的你們記者部主任?？墒?，據(jù)我所知，你應(yīng)該是個女的才對啊 算了，你先進(jìn)來吧。"
瞇縫眼兒在玄關(guān)換了拖鞋，走進(jìn)了屋子，聞到一股有點(diǎn)兒發(fā)酸的霉味。由于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fā)黑而顯得異常昏暗的客廳里面，除蔻子外還有幾個人。
蔻子逐一給他介紹：一位年齡在40歲上下、身穿黑色長裙、手里捧著一本書的女士姓孫，長長的臉上，眉眼很漂亮，看得出年輕時一定是個美女；她身邊那個胸脯很癟、長得一點(diǎn)也不像她的是她的女兒，叫王云舒；還有一個名叫小萌的姑娘，皮膚有點(diǎn)黑，臉上一抹鄉(xiāng)村紅，服裝很樸素，一望即知是這家的保姆。兩個男子看上去都20出頭：左邊的叫劉新宇，眉清目秀，舉手投足猶如揮毫作畫，格外的舒展和灑脫；右邊戴眼鏡的、闊鼻方口的叫武旭，感覺很木訥。還有一個瘦小的，穿著米黃色短褲，襯衫上繪著Hello Kitty的小女孩叫雪兒，此刻畏縮在沙發(fā)的一角，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
還有一個人，是個看上去六七十歲模樣的老太太，鉛色的臉上刻滿了刀痕一樣的皺紋，白色、灰色和黑色糾結(jié)在一起的頭發(fā)，像野貓窩里的一團(tuán)雜毛，最可怖的是中間還禿了一塊，露出白堊似的頭皮。她坐在一張輪椅上，面對著一面掛在墻上的長鏡，不斷地伸出手抓著，抓著，仿佛要把鏡子中的自己揪出來似的。
"好啦，該你介紹你自己啦！"蔻子在瞇縫眼兒的后背上啪地一拍，打得他一個趔趄，逗得小萌抿嘴一笑。
瞇縫眼兒咳嗽了兩聲說："我叫張偉，是《法制時報》的記者。你要找的那個姓郭的記者，案子破了以后，總編讓她去休假了，今天才剛剛回來，有點(diǎn)事情來不了。所以我們主任派我過來，那起案子我也參與報道了，所以大致經(jīng)過我也了解。"
蔻子的臉上頓時現(xiàn)出失望的神情，不過她很想得開："既然是這樣，你就講給我們聽聽吧。"
蔻子是個偵探小說迷。一個月前發(fā)生在這座城市的系列命案，殘酷血腥，極端變態(tài)，迷霧重重，舉世震驚。雖然已經(jīng)宣告?zhèn)善?，但對其中的?nèi)情，社會上有不少稀奇古怪、真?zhèn)坞y辨的傳言。比如傳言說抓到的不是真兇，公安局迫于上面的壓力，臨時找了個"頂包兒"的。因此，蔻子找到和她念同一所大學(xué)的師兄、《法制時報》的記者部主任，請他今晚派個參與報道這件奇案的記者來，"最好是那位姓郭的女記者"，給她和朋友們講一講破案的經(jīng)過，誰知派來的竟是張偉，不過"麻雀再小也是塊兒肉，只能先將就著吃了"--她心里嘀咕著。
至于張偉，今天來到這里，真的是哭笑不得。在那一系列命案中，他起到的作用只能用"火上澆油"四個字來形容，他無意中成了事態(tài)不斷惡化的"推手"。事后，他好長一段時間抬不起頭來，在報社里瘟頭瘟腦的，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張狂。
"小張，你去一趟吧，給他們講講前后經(jīng)過。反正除了小郭，咱們報社最了解這起案子'內(nèi)情'的就數(shù)你了。"記者部主任跟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張偉咬咬牙，從前的張狂氣焰又回來了，因此按照記者部主任給的地址找上門來了。
蔻子搬來一個圓柱形的小紅皮墩兒，他一屁股坐在上面，大嘴一張就把案子的前后經(jīng)過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虧得這小子口才好，口若懸河間，把眾人聽得驚心動魄，目瞪口呆。當(dāng)然，他一個字也沒有提自己那點(diǎn)兒糗事兒，反而把自己在案件偵破中的作用吹得天花亂墜，以至他一語住了，連連擦著嘴角泛起的白沫時，蔻子悠然神往地說："敢情這個案子是你偵破的??？可是我看你們報紙的報道，好像說兇手是被一位姓林的超級帥哥警官抓住的啊？"
"我們分工不同。"張偉一臉嚴(yán)肅地說，"我負(fù)責(zé)動腦，他負(fù)責(zé)動手。郭記者寫報道的時候，我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吹噓我，畢竟咱是記者，不能搶了刑警同志的風(fēng)頭，你們說對不對？"
張偉的形象在一屋人的眼中頓時高大起來，每一撮兒發(fā)尖上都閃著光。蔻子猛地想起了什么："小萌，去，給張記者倒杯果汁，瞧他講得口干舌燥的，給我們也每人都來一杯。"
"好的。"小萌向廚房走去。
"這孩子笨手笨腳的，我去幫幫她的忙。"孫女士微笑著站起身，跟在小萌的身后，一起進(jìn)了廚房。片刻，她倆每人托著一個粉紅色的塑料茶盤回來了，把茶盤上裝有果汁的紙杯分給每個人，自己也取了一杯，慢慢地喝。
突然，響起了一陣哭聲。
哭聲像是嬰兒從午睡中醒來找不到媽媽的奶頭而發(fā)出的，很凄然，很原始，很不著邊際，也很讓人心亂。張偉循著哭聲望去，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那個老太太，咧著一張嘴，滿臉濕漉漉的。張偉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灰色的上衣領(lǐng)子和第一個扣子附近都亮晶晶的，顯然是經(jīng)常被鼻涕和眼淚打濕的緣故。
她的手還在伸向鏡子，一抓一抓的，好像嬰兒在努力去抓一個奶瓶。
張偉發(fā)現(xiàn)，聽到老太太的哭聲之后，客廳中的人們表情各異：王云舒皺起眉頭顯得十分厭煩，雪兒有些害怕，把身子盡力向沙發(fā)里面畏縮，武旭依舊一臉木然，劉新宇垂下頭仿佛在靜靜等待哭聲終結(jié)的那一刻，蔻子似乎很難過，孫女士連聲催促小萌快給老太太把臉擦干凈，小萌用搭在輪椅背上的一塊毛巾在老太太的臉上隨便胡嚕了兩把，然后把她推到與客廳相連的陽臺的角落里，讓她面對窗外的望月園公園。老太太抽泣了幾聲，漸漸地沉默了。
客廳里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張偉忍受不了寂靜的壓力，不禁問道："這位老人家是 "
"什么老人家？"孫女士嗔怪道，"她是我的姐姐，云舒的大姨。"
"啊？"張偉很驚訝，"可是看上去，您很年輕啊。"
孫女士笑了，兩只雪白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大腿上，眼角泛起的魚尾紋在一瞬間暴露了她的真實(shí)年齡："我姐姐比我顯老，但其實(shí)也就50出頭。"
"哦。"張偉想問，
又不知道該不該問，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她 精神好像不大好？"
"是啊。她的身體本來就一直不好，兒子不久前又病死了，從那以后，她的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孫女士嘆了口氣，"她才是這套房子的主人，小萌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云舒和這幾個年輕人是她兒子生前的好朋友，以前常常在一起玩的。最小的那個雪兒才上初中，是我那個去世的外甥生前的網(wǎng)友，家在外地，因?yàn)橐ッ绹尾。缘奖臼凶w機(jī)，中午才過來，今晚就住在這里了 "
雪兒低著頭，纖細(xì)的手指不停地揪著短褲的褲腳。
張偉不知道該怎么表示好，一邊齜牙咧嘴，一邊不停地點(diǎn)頭，仿佛很痛苦地贊同著什么似的。
"表哥已經(jīng)死了，我原本不想再講他的壞話，可我還是忍不住要說。"王云舒扶了扶好像格外沉重的眼鏡，憤憤地說，本來就長的臉（這大概是她唯一繼承了母親相貌的地方）吊成了豬腰子形，"他實(shí)在是太糊涂了，到最后全都便宜了外人 "
"云舒，這不是你該說的話。"孫女士教訓(xùn)了女兒一句，轉(zhuǎn)過頭叮囑小萌："你今后別老把她放在鏡子前面，每次照著照著鏡子，她都會又哭又鬧的 "
"怪怪的。"小萌嘟囔著，"也不知道那鏡子怎么惹到她了。"
"也許，是她想起了阿累哥吧，他生前不也是很喜歡收集各種鏡子嗎？"蔻子說。
劉新宇長嘆一聲："阿累死得太早了 我這次從呼和浩特回來，又搞到了幾面銅鏡，要是阿累還在世，今晚我們又能鑒賞個通宵了。"
"我就納悶了，你們怎么對那些銅鏡那么著迷？"王云舒有些不屑，"我看不過是一些生銹的銅塊兒。"
"在絕大多數(shù)人看來，也許普天下的鏡子都沒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把三度空間壓縮為二度平面的物理反射板，用來裝飾屋子、化妝或照照臉上有沒有長青春痘。"劉新宇平靜地說，"但事實(shí)上，鏡子是我們生活中最矛盾、最復(fù)雜、最有誘惑力和魔性的東西：有了鏡子才能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外貌和形象，建立起自我的意識，但鏡子中的我們又不是真正意義的'原樣'，而是一個十分相似又略有區(qū)別的影像。鏡子清晰地反映出我們的外表，但就是最清晰的鏡子也不能反映出我們的內(nèi)心。照著鏡子美化自己的人，往往也在借助鏡子隱藏真實(shí)的自我，在某種意義上變得越來越丑陋。你可以用它來自欺欺人，凹面鏡能讓人的身材在一秒鐘達(dá)到任何減肥茶都望塵莫及的效果；你也可以用它來發(fā)掘真相，一面平整的鏡子所顯示的，一萬句謊言都掩飾不住 "
"老劉，你又開始'深邃'了。"蔻子笑嘻嘻地說。
劉新宇淡淡一笑："并不是什么深邃，只是一些實(shí)話而已。今天是阿累去世后，咱們這些朋友第一次聚會，也算是為了懷念他吧，咱們就來聊聊他最喜歡研究的鏡子吧--說起鏡子，諸位在第一時間都能想到什么？"
"恐怖片！"蔻子嘴快，第一個發(fā)言，"《午夜兇鈴》里面，山村志津子對著鏡子梳頭的畫面，特別的詭異；還有《鬼娃娃花子》里面，那個女學(xué)生在廁所里洗手時抬起頭，看見了鏡子中照出黑糊糊的鬼影；還有《閃靈》，杰克和一個裸女擁抱在一起，突然從鏡子中看見她的后背上長滿了綠色的爛瘡，哎呀，說得我一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墒且f最最嚇人的，還是《古鏡怪談》里林心如演的那個女的，對著鏡子晃悠脖子，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 咔嚓！腦袋突然掉了下來，脖子上的斷骨還血淋淋地立著呢。"
孫女士揮了揮手："行啦，別說了，太嚇人了！"接著，微笑著問雪兒，"雪兒。說說看，你想起了什么和鏡子有關(guān)的事？"
雪兒低著頭，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愛麗絲鏡中奇遇記》里邊，愛麗絲走進(jìn)一面鏡子，里面什么都是顛倒的 "
"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王云舒不耐煩地說，"要說鏡子，我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Anna Sui，Versace和Chanel的化妝鏡也很不錯，咱們國產(chǎn)
的梵圣也說得過去，還是周海媚代言的呢。"
"老武，你呢？"劉新宇問武旭。
武旭說："以前聽過一個古代笑話。有個沒見過鏡子的女人買了面鏡子帶回家，丈夫看了認(rèn)為鏡子里的男人是老婆的奸夫，老婆看了認(rèn)為鏡子里的女人是丈夫的情人，夫妻兩人于是大打出手--"
半天沒有下文，劉新宇問："你講完了？"
"完了。"武旭說。
真是泥人只講土性話。武旭一向是個沒趣的人，講出的笑話也像白開水一樣，絲毫引不起人發(fā)笑。大家都不禁打起了哈欠，尤其是雪兒，竟然坐在沙發(fā)里一下一下地"磕頭"，眼皮都睜不開了。
"雪兒，你很困嗎？"孫女士關(guān)心地問。
雪兒想說什么，但是還沒等她說出來，腦袋一耷拉，軟軟地倒在了沙發(fā)上。
"她太困了，睡著了。"孫女士站起身，對小萌說，"跟我一起把她架到客房里，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從客房出來，小萌走在前面。孫女士才把門帶上，就聽見客廳里蔻子在唧唧喳喳："你們講的那些都忒沒勁了，我給你們講一嚇人的。從前，有一女的，特別特別壞，想把她的丈夫弄死，怎么弄呢？她的閨密給她出了個壞主意。在一個寒冬臘月的夜晚，北風(fēng)吹得呼呼呼呼的，女的把丈夫帶到湖邊的樹林里，說想單獨(dú)走一走，讓丈夫在樹林里等她，然后她和閨密一起把一塊大石頭扔到結(jié)冰的湖面上，撲通一聲，女人躲在岸邊的一棵大樹后面大喊'救命?。?丈夫聞聲從樹林里跑出來，一看湖面破了個大口子，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要救那女的，根本找不到，浮上水面想換口氣，女的把一塊大石頭砸在他的腦袋上，丈夫沉到湖底死了。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警方認(rèn)定是他失足掉進(jìn)冰窟窿里的，屬于意外死亡。這下子，女的不僅沒事，還得到了丈夫的一大筆家產(chǎn)。為了感謝閨密，她把丈夫珍藏的一面寶鏡贈給了閨密。"
屋子里非常安靜。張偉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客廳里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聽蔻子講的故事。
"沒想到第二天閨密就死了，自殺，胸口上插著一把刀。女的參加完閨密的葬禮，把那面寶鏡又拿回了家。當(dāng)天夜里，她睡不著，突然聽見屋子里傳來丈夫的哀叫聲'我凍僵了，我凍僵了--'女的嚇壞了，到廚房拿了把刀滿屋子找聲音的源頭，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那恐怖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女的無意中站在寶鏡前，往里面看了一眼，嚇得她差點(diǎn)癱了，你們猜怎么著？"
"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王云舒扶了扶眼鏡，焦急地催促道，"快點(diǎn)往下講。"
蔻子眨了眨眼："鏡子里面--什么都沒有！"
"啊？"不約而同地，滿客廳的人都一聲驚呼。
"女的把那面鏡子噼里啪啦砸了個粉碎，不知怎么的，碎鏡片掉地上一塊，屋子里的燈管就爆炸一根。女的瘋了一樣想往外面沖，可是門怎么也打不開，而一個朦朦朧朧的黑色鬼影一步步向她逼近，女的大吼一聲用刀刺向那個鬼影，誰知那刀尖竟刺進(jìn)了她自己的心臟，就這么死翹翹了。我講完了。"
客廳里久久地陷入了沉寂，人們面面相覷，又都把頭低下，仿佛織毛衣的女人在收針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一針，心中懊惱，盤算著又要拆回去多少。好半天，一直倚靠著沙發(fā)站立的孫女士低聲說："這故事確實(shí)很嚇人 不過，似乎有所指。蔻子，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嗎？"
"不是。"蔻子搖搖頭，"前兩天我碰上小青，她講給我聽的。那個老甫又要召開'恐怖座譚'了，她準(zhǔn)備把這個故事帶到老甫家，好好嚇嚇樊一帆。"
"該！"王云舒把頭一甩，"是該好好教訓(xùn)一下那個樊一帆，嚇?biāo)浪?quot;
"小青 "武旭猶豫了一下，好似不經(jīng)意地問，"她現(xiàn)在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啦。"蔻子說，"就是把頭發(fā)留得好長，總是垂下遮著右半邊臉。"
"為什么？"武旭問。
"聽說是某次'恐怖座譚'上，樊一帆用楊薇教她的故事贏了，把一個火力鈕強(qiáng)弱調(diào)反了的打火機(jī)給小青，讓她用火燎一下右太陽穴。小青不知道里面有鬼，咔的一下，火焰躥起老高，把她燒傷了，那以后她就留起了長發(fā)，遮住傷疤 "
武旭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沒有再說話。
"樊一帆不得好死！"王云舒說，"不過，小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跟著他們那群爛人混個什么勁？話說回來，蔻子你講的這個故事還真挺嚇人的。你說，那面鏡子里為什么照不出人呢？是不是鏡面太臟了？"
"哎呀，這就是小青瞎編的一個故事，你別較真啊。"蔻子撅著嘴說，"天底下哪里有鏡子殺人的事情？"
"誰說沒有？"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仿佛猛地拽開了冰箱的門，所有人的身子不由得一哆嗦，連客廳天花板上的燈管也微微一顫，光芒比剛才又昏暗了幾分。
劉新宇看著眼前這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我給大家講一講歷史上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鏡子殺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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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2點(diǎn)整，電話響起

在聽到手機(jī)鈴聲的一刻，老甫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構(gòu)成的特殊位置，像刀子一樣刻在了他的記憶中，后來成為警方反復(fù)確認(rèn)，而他堅信不疑的重要線索之一。
"真的有過鏡子殺人的事嗎？"蔻子瞪圓了眼睛問。
劉新宇笑著說："套一句評書常用的話吧：說來話長，容我從頭講起。"他清了清嗓子，把腰一挺，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好像要上中央電視臺《百家講壇》似的，逗得小萌撲哧一笑。
"蔻子，假如我讓你去買一面鏡子，難嗎？"劉新宇問。
"這有什么難的？"蔻子說，"大型商場、超市、小商品批發(fā)市場，路邊的時尚小店，哪里都能買到啊。"
"是啊，現(xiàn)在要想買面鏡子，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大家也許不知道，能夠享受到這種'便利'，其實(shí)也就是最近100**情。"劉新宇說，"你們知道人類歷史上最早的鏡子是什么嗎？"
"我在一本書上看過，好像是表面特別光滑的石頭。"張偉說。
"呵呵，要說最早的鏡子，那還輪不到石頭，應(yīng)該是湖面之類的平靜的水面。據(jù)學(xué)者考證，中國古代表示鏡子的'鑑'字，從字形上看，就是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裝滿水的金屬器皿。"劉新宇說，"不過，考古學(xué)家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人造鏡子是拋光的黑曜石或云母石，印第安人還用煤精做成過'煤玉鏡子'，不過這種石頭鏡子映照出的與其說是物體的形象，還不如說是暗影。
"從世界范圍看，人類使用時間最長、范圍最廣泛的還是青銅鏡。青銅鏡是用銅與錫的合金打磨成薄片后，拋光而成。迄今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青銅鏡出土于伊朗，約為公元前4000年的物品。我國最早的青銅鏡是在河南省三門峽市上嶺村虢國古墓群中發(fā)現(xiàn)的，一共三面，墓群是公元前8世紀(jì)初到公元前7世紀(jì)中葉，大致相當(dāng)于春秋早期的遺跡。這三面'春秋鏡'中，一面直徑是6.9厘米，鏡背上雕刻有一只虎、一只鷲和一頭鹿。另外兩面直徑分別是6.4厘米和5.9厘米，握在掌心都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大--可別小看了這一點(diǎn)點(diǎn)大，它們宣布了中國鏡子的誕生。
"中國的青銅鏡絕大部分是圓形的，因?yàn)樵蹅兊淖嫦日J(rèn)為宇宙是圓形的 也有少數(shù)青銅鏡是方形的，因?yàn)榈厍虮徽J(rèn)為是方形的一大塊。不過中國的哲學(xué)最講究'天人合一'，所以大多數(shù)鏡子是圓形的，背面鑲嵌著一個方形的圖案。鏡背上的圖案有龍、鳳、走獸、花卉和鳥類等等，帶鏡柄的鏡子相對比較少。相比之下，古埃及的銅鏡大多帶有木頭、石頭、象牙、牛角制作成的手柄；意大利北部的埃特魯斯坎人制作的鏡子上面有折頁蓋子，樣子很像現(xiàn)今的化妝鏡；古希臘人的鏡子通常帶有托架，一般是一個女神像托起圓圓的鏡面，鏡子的邊緣大多繪有和愛神阿芙洛狄忒有關(guān)的鴿子、花朵或飛馬，用完后要拿紗罩遮蓋起來，防止被氧化或刮傷。
"我國古代，關(guān)于鏡子的傳說其實(shí)有很多。比如晉代葛洪著的《西京雜記》中記載，秦朝的咸陽宮內(nèi)立有大方鏡，可以照見人的五臟六腑，'秦始皇常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跟X光機(jī)似的。隋朝末年，隋煬帝知道自己快要滅亡了，照著鏡子自言自語：'好頭頸，誰當(dāng)斫之？'李世民把諍臣魏徵比喻成自己執(zhí)政的鏡子。文學(xué)作品中提及的鏡子更是不計其數(shù)：比如《紅樓夢》中要了賈瑞性命的那面'風(fēng)月寶鑒'，《封神演義》里赤精子傳給徒弟殷洪的陰陽鏡，《聊齋志異》中有一篇名叫《鏡聽》的，妻子在除夕拿著鏡子向灶神禱告，然后抱著鏡子出門，聽大街上行人無意中說的話，來占卜丈夫鄉(xiāng)試的兇吉 當(dāng)然，最有名還是'破鏡重圓'的故事：南北朝的時候，陳國要滅亡之際，太子舍人徐德言與妻子樂昌公主恐怕國破后要天各一方，就把一面銅鏡一劈兩半，夫妻二人各藏一半，作為將來相會時的證物。后來徐德言顛沛流離，終于在街市上發(fā)現(xiàn)了妻子的那一半銅鏡，把自己珍藏的一半銅鏡對上，恰好吻合，賦詩曰：'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fù)嫦娥影，空留明月輝。'夫妻相認(rèn)，終于團(tuán)圓。"
王云舒插嘴說："我小時候聽這故事就納悶?zāi)兀湃税岩幻娌ＡхR一掰兩半，拿著多容易碰碎，多容易刺著手啊，敢情是銅鏡啊。"
劉新宇一笑，接著說："無論銅鏡雕飾得怎么精美絕倫，但由于它照出的影像畢竟不夠清晰，所以注定要被玻璃鏡所取代。牛頓很早就指出：金屬在反射光線時比玻璃折射光線時所丟失的光線要多得多。
"關(guān)于玻璃鏡的起源，偉大的古羅馬博物學(xué)家普林尼在他的巨著《博物志》中寫道：'據(jù)說西頓（位于敘利亞）這地方最先發(fā)明玻璃鏡，其玻璃工匠因此而名揚(yáng)四海。'不過，在早期，人們還沒有掌握制造平整透明的薄玻璃的技術(shù)，也無法在加涂熱金屬層時避免玻璃受高溫炸裂，因此玻璃鏡子的面積總是很小，大約只有一只小茶碟那么大，質(zhì)量也很差。中世紀(jì)晚期的北歐，最流行的是一種名叫'牛眼睛'的小型凸鏡，由于照出的影像不清晰，被人們起外號叫做'陰影臉'。據(jù)15世紀(jì)時布爾格尼公爵的賬本記錄，埃斯丁城堡長廊門口放置的一面鏡子，'會映出多重影子，每一位訪客看到鏡中的自己都是走了樣的'。
"但也就是在這一時期，威尼斯的制鏡業(yè)像在沉沉黑夜無聲中行進(jìn)的一支軍隊(duì)，走在了世界的最前面。
"13世紀(jì)初，威尼斯的玻璃制造業(yè)者組成了一個行會，擴(kuò)大了玻璃制造生產(chǎn)的規(guī)模，加強(qiáng)了技術(shù)上的溝通，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出現(xiàn)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由于當(dāng)時威尼斯建筑多為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玻璃廠的爐火容易引發(fā)火災(zāi)并殃及周圍的民宅。于是在1291年，威尼斯執(zhí)政官決定，把所有的玻璃加工作坊遷到位于威尼斯以北1.6公里的穆拉諾島。在島上，即便發(fā)生了火災(zāi)，也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尤其重要的是，威尼斯官方的偵探密布島上，死死盯著那些擁有優(yōu)秀技術(shù)的玻璃工匠，凡是擅自離開小島者一律處死。因此，在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期保證了威尼斯的鏡子制造專利技術(shù)沒有外傳。
"1450年前后，穆拉諾島上的鏡子制造專家貝羅維埃羅用含有豐富的氧化鉀和磁鐵的海草灰制作出了極其清亮的玻璃，此后，威尼斯人利用錫和水銀的混合法改進(jìn)了錫水齊涂層的方法，成功地制作出了'美麗非凡、純凈無瑕的鏡子'。自此，精美而昂貴的威尼斯鏡子風(fēng)靡世界達(dá)兩個世紀(jì)之久。據(jù)記載，16世紀(jì)初，一面裝飾著繁復(fù)的銀質(zhì)邊框的威尼斯壁鏡的售價為8000英鎊，要知道，當(dāng)時文藝復(fù)興時期大畫家拉斐爾的一幅畫作也只值不到3000英鎊--鏡子價格幾乎是它的三倍！
"據(jù)法國駐威尼斯大使1664年提交的報告稱，法國每年因購買鏡子而需要向威尼斯支付大約30萬英鎊。對于身高雖然只有1.54米，卻享有'太陽王'稱號的偉大帝王路易十四來說，這無疑是一件不可容忍的事情。于是，他任命了一位名叫柯爾貝爾的布商之子做財政大臣，此人同時也兼任掌管建筑、皇家工廠、商業(yè)和美術(shù)的總監(jiān)。請諸位一定要記住柯爾貝爾這個名字，這個傳奇人物最終使世界鏡子制造中心從威尼斯轉(zhuǎn)到了法國。
"柯爾貝爾對法國人用天價購買鏡子，給威尼斯'送錢'的現(xiàn)象十分不滿。他讓法國駐威尼斯大使邦奇動員穆拉諾島上的工匠來法國定居。邦奇明確告訴他，光有這個念頭就是危險的，因?yàn)橥崴沟姆擅鞔_規(guī)定'游說威尼斯工匠去往法國者將被投海溺死'，而'任何工人或藝術(shù)家如果把自己的技術(shù)帶到國外，他所有的直系親屬都將被抓入監(jiān)獄'。
"但是，柯爾貝爾告訴邦奇，為了國王，他必須克服困難，不惜一切代價地完成任務(wù)。邦奇于是雇用了一個精明的古董商，讓他到穆拉諾島上去尋找愿意到法國去的工匠，并許以優(yōu)厚的待遇。1665年4月，三名在當(dāng)?shù)乩悟}滿腹、品行不端的威尼斯工匠來到了法國。威尼斯制鏡行會的老板們立刻通知了當(dāng)局，駐巴黎的威尼斯大使薩格爾多得到命令，盡快找到這三個人并想辦法讓他們回國。可惜薩格爾多一無所獲。這一年的秋天，又有20名威尼斯工匠坐著平底船從穆拉諾島偷偷來到法國。
"1666年2月22日，歷史書上明確地記載著，就是在這一天，法國皇家制鏡工廠制造出了第一面沒有瑕疵的鏡子。
"沒過多久，在威尼斯政府聲稱要扣押家屬的巨大壓力下，一些威尼斯工匠從法國又回到了祖國。法國皇家制鏡工廠這時還是初創(chuàng)階段，缺乏人才就像嬰兒沒有母乳，是件要命的事。柯爾貝爾再次給邦奇下達(dá)命令，把工匠的家屬們一起接到法國來。威尼斯警方不知怎么的得知了這個消息，把去了法國的工匠的家屬嚴(yán)密地監(jiān)控起來，不過沒幾天，警方就放松了，因?yàn)檫@些家屬大多表現(xiàn)得很老實(shí)，有的還臥病在床 誰知幾天之后，警方正打算把這些家屬的情況審查一遍時，卻目瞪口呆--他們早已經(jīng)跟隨法國的密使溜之大吉了。
"威尼斯警方震怒！歷史上的'鏡子殺人'事件就此開始了。"
劉新宇用低沉的語調(diào)講到這兒，客廳里的人們把耳朵豎得更高了。
"1667年1月初，嚴(yán)寒鎖住了位于巴黎勒依大街的法國皇家制鏡工廠，一名來自威尼斯的打磨拋光工人突然發(fā)高燒，幾天后不治身亡?？聽栘悹柦拥綀蟾婧?，雖然很惋惜，但是并沒有想很多，但就在1月25日又傳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一個名叫莫拉斯的玻璃吹制工突然劇烈地胃痛，根據(jù)醫(yī)生檢驗(yàn)的結(jié)果，懷疑他是被人下了毒?？聽栘悹栍H自趕到工廠查看莫拉斯的病情，但是莫拉斯已經(jīng)在一陣劇烈的抽搐后，一命嗚呼。
"皇家制鏡工廠陷入一片恐怖的氣氛之中，威尼斯的工匠們接二連三地返回了祖國。
"皇家制鏡工廠兩名工人的死因成為歷史之謎。但是，歷史學(xué)界普遍認(rèn)為，他們是被來自威尼斯的間諜處死的。但是，這個時候的法國工匠已經(jīng)從威尼斯工匠的手中，學(xué)到了成熟的鏡子制造技術(shù)，由于他們制造的玻璃鏡子更大而且更便宜，在世界市場上迅速占據(jù)主流地位。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684年完工的凡爾賽宮的鏡廊中，306塊鏡子與17扇窗戶相對，廊外庭院美景盡收其中，走在廊內(nèi)像走在風(fēng)景優(yōu)美的油畫里 與此同時，威尼斯穆拉諾島的鏡子業(yè)無力競爭，很快衰落。以致意大利的大使在1680年流著淚感嘆：'我們通過上帝、大自然和辛勤勞動創(chuàng)建起來的事業(yè)，被幾個充滿惡意的同胞如此輕易地走私到了鄰國。'
"隨著法國皇家制鏡工廠和世界各國制鏡工匠們在技術(shù)上的不斷革新，玻璃鏡子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和普及范圍越來越大。到19世紀(jì)末，平板玻璃制作技術(shù)日臻成熟，鏡子生產(chǎn)也逐漸實(shí)現(xiàn)了工業(yè)化和機(jī)械化，'舊時豪門廳前鏡，掛上尋常百姓家'，鏡子成為家居的日常用品。所以，蔻子你今天能隨意買到的一面小小的鏡子，要是拿著它走在1667年寒風(fēng)凜冽的巴黎街頭，保不齊就有兩個黑衣人突然跳出來抓住你，拿一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問：這么好的鏡子，快說哪里買的？不說就宰了你！"
"要是那樣，我就告訴他們 "蔻子調(diào)皮地學(xué)著電視里的廣告，"義烏，小商品的海洋，購物者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