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貝克街杯冬季推理賽第三題
《冰火之歌殺人事件》
作者:宸少Ch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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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題時所聽歌曲:《庭園にて。》acane_madder
(序)
老婦人手里抱著一筐土豆,背著小男孩兒上坡,后面緊跟著一個稍大一些的女孩兒。熾熱的光照射下來,汗水漫過曬紅的肌膚流到女孩的領(lǐng)口里。
女孩背上掛著厚重的書包,胸前很勉強地環(huán)抱著一筐土豆。通常情況下,女孩兒放學(xué)的路上包都沒放便會徑直去農(nóng)田里,幫奶奶干活。
男孩已然四五歲,正是淘氣的年紀(jì),方才吵著鬧著要奶奶背回家,奶奶拗不過,只好把背篼的空間騰出來。原本裝在里面的土豆大部分被分在了女孩的筐中。
回家的路,是一段長長的坡,沒有任何起伏,漫長的一直向上的路,讓人覺得煎熬。陽光過于灼熱刺眼,女孩兒略微偏著腦袋默默走路。自己的弟弟卻突然淘氣,抓著她的頭發(fā)一通亂拽。女孩兒低聲警告,弟弟卻更來勁了。奶奶聞聲轉(zhuǎn)過身來,背篼里的弟弟自然往前移動,手里依然拽著女孩的頭發(fā)。
“啊!”女孩痛的直叫,胸前的筐掉在地上,土豆撒落出來,順著坡滾了下去。
女孩兒生氣地盯著嬉皮笑臉的弟弟。
“啪!”奶奶一耳光重重地扇在女孩兒的臉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便宜貨。”
女孩兒捂著臉頰,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土豆往坡下滾去。
(一)
清洗好幾顆土豆,半夏將它們放在菜板上,掏出手機。
“在干嘛?”多日沒說話的師父宸少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有什么事嗎?”半夏有些敏感謹(jǐn)慎。
“這幾天我要參加一個好友的婚禮,好像離你家不遠。你明天中午有空嗎?請你吃頓飯。”
“嗯……”半夏猶豫了一會兒,“是只吃頓飯吧,家里還有很多事要做。”
“可以啊,就是見一面而已。”
“到時候可能會稍微晚一些,我得先讓我弟吃完收拾好才能出來。”
“噢……沒關(guān)系啊,我飯點很不規(guī)律的。”
結(jié)束了對話,半夏開始切土豆絲。
“喀嚓……喀嚓……”土豆分離的聲音清脆入耳。
告訴父母的話,可能他們不會答應(yīng)。但吃完午飯后偷偷溜出去一小會兒就回來總沒事吧。
“喀嚓……喀嚓……”
這應(yīng)該是自己第一次面基呢,心里又激動又忐忑。簡單想象了一下見面的場景之后,半夏做出了一個決定:還是帶把防身武器,一旦師父動手動腳,就毫不客氣地招呼他。
(二)
將車停在了猴子餐廳的門口,宸少在車?yán)锎糇艘恍海p輕地呼出了一口氣,隨即從大衣口袋中取出手表,此時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幾分鐘。宸少仔細(xì)地將手表戴在左手上,調(diào)節(jié)著松緊,確定手表不會在手腕上滑動之后,下車走進了餐廳。
這是半夏家附近最好的一家餐廳了,裝修還過得去,不過復(fù)發(fā)的疫情以及陰冷的天氣,使得餐廳的生意格外冷淡。
“歡迎光臨,幾位?”一個十分瘦削黝黑的寸頭男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迎接著宸少,似乎是老板。
“兩位。”宸少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叫猴子餐廳。
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宸少示意等會兒再點菜,打發(fā)走了“猴子”。
屋子里暖暖的,落地窗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宸少右手托著下巴,盯著落地窗發(fā)呆。
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半夏還沒有到。宸少就這樣繼續(xù)等著,直到又過了十幾分鐘,宸少掏出手機,“我已經(jīng)到了。”
沒過幾秒,一個背著厚厚書包、穿著粉紅色羽絨服的女生推開半扇門走了進來,正是半夏。半夏紅著鼻頭,眼睛都哭腫了,往店里張望,最終把目光鎖定在宸少身上。
“怎么了?”待半夏過來坐下,宸少關(guān)切地問道。
半夏沒有回答,眼淚又跟著奪眶而出,一把一把地抹著臉。
宸少遞過紙巾,看了眼半夏的書包,書包是很普通的少女款式,卻塞得滿滿的,原有的形狀已經(jīng)被撐得四不像,美感盡失。
“師父……”半夏帶著哭腔,抽噎了一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直盯著宸少,“接下來幾天我能跟著你住一起嗎?”
(三)
延綿的鄉(xiāng)路上,宸少二人默不作聲地驅(qū)車前進。
吃飯的時候,宸少已經(jīng)問明了原因。按半夏的話來說,她的家庭有些重男輕女,家人總是偏愛弟弟,雖然明面上說什么男女都一樣,但從各方面細(xì)節(jié)來看,分明就是重男輕女。每每談到未來讀書,奶奶總是說,女孩子隨便讀個大學(xué),嫁了就行了。很多時候明明是弟弟的錯,挨罵的總是她。而今天,半夏在洗碗時,弟弟不知是受迪迦奧特曼的影響還是什么,直接給半夏背后來了一拳,半夏疼的一轉(zhuǎn)身,手臂不小心將臺上的碗碰倒在了地上。半夏大罵著弟弟,可聽到的卻是:“你弟弟才那么小,你吼他干嘛?”;“小孩子一拳能有多痛啊,就不能忍著點?”;“誰叫你把碗放那么邊上的,放里面點不就不會摔碎了嗎?”之類的話。
就像最后一片雪花一樣,多年的積怨崩不住了,所以半夏決定離家出走,眼下跟著宸少算是比較好的選擇。
對于這件事,宸少起初是拒絕的,即使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心里也一直犯著嘀咕。因為宸少早就知道,半夏有中度的抑郁,堅持服用抗抑郁的藥,一旦和她出行,半夏的安危得自己負(fù)責(zé)。但是看著半夏堅定的眼神,宸少最終還是心軟了。
車內(nèi)播放著致郁系的音樂,是宸少網(wǎng)抑云里收藏的歌曲。
“是不是人生總是如此艱難,還是只有小時候如此?”半夏看著窗外,打破沉默。
“總是如此。”宸少平穩(wěn)地轉(zhuǎn)動著方向盤,沒有絲毫的猶豫。
半晌,“師父,這是你的車嗎?”
“不是啊,租的。”宸少右手按了按喇叭。
“果然。”
“果然沒錢,是嗎?”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果然是右撇子。”
“你思維有這么跳脫?而且剛才你不是看我吃飯了?”
“我吃飯前就推理出你是右撇子了。”
“右撇子的人本來就很多。”
“那我也是推理出來的。”半夏沒由頭地認(rèn)真起來。
“行,你說說你的推理。”
“手表。你的手表戴在左手上。”
“哇,你真厲害!”宸少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不過這讓宸少想起了“暗月偵探聯(lián)盟”的線上聊天。
萬俟瀟、九公子、君墨三個知名偵探線下聚會,曬出了碰杯的照片。萬俟瀟右手舉起茶杯,手腕上戴著手表。從照片來看,他并不是拍照的人,所以左手多半是空出來的。那么碰杯的手應(yīng)該是使用很自然的慣用手,但慣用手戴手表,似乎又不合理。
“@萬俟瀟,你是左撇子?”
“你是通過我手表推斷出來的?我是右撇子,習(xí)慣把手表戴右手而已。”萬俟瀟回復(fù)道。
“這種小學(xué)生推理都好意思說出口?”御手洗君逮住機會嘲諷著。
“也會存在很多特殊的情況啦。”回到現(xiàn)實,宸少糾正道:“可能是習(xí)慣戴在慣用手上,可能另一只手有傷,也可能是為了遮蓋什么痕跡等等。”
宸少的眼里,思緒萬千。
(四)
“因為疫情,好多朋友都來不了了。”林曉博跟父母和奶奶匯報道:“雖然其中大多數(shù)會通過微信、支付寶補紅包,但總體收的金額肯定比來現(xiàn)場少了不少。”
“份子錢少了好多,欠的彩禮錢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上了。”曉博父親林浩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不還有林芝嗎?讓她趕緊嫁出去,我們把彩禮收了就能補上了。”奶奶王桂芳招著手說道。
“我姐剛喪夫,你們別逼她。”
“當(dāng)初給她安排婚事的時候,她不是鬧著不喜歡對方嗎?喪夫?qū)λ苡惺裁从绊憽!闭f這話的中年女性是曉博母親胡海燕,林曉博和林芝是同父異母的姐弟,胡海燕是林芝的后母。
“你一說這事兒我就來氣,要不是她喪夫,親家就不會因為晦氣把彩禮的價格提高了。”王桂芳咧著嘴,“而且她下一次肯定也討不了什么好價錢。”
“好了好了,說這些也沒用,就先欠著唄,到時候再想想辦法。”林浩拍了拍桌。
(五)
驅(qū)車三個多小時,宸少二人終于到達了緩坡村坐落的山腳下。上山的入口處有一片湖,手機地圖顯示名為天鏡湖。正如其名,湖面如同鏡子一般,天與湖的界線并不明顯,湖岸似是包圍著一片天空。
“半夏,半夏。喂!到啦!”
“嗯~”半夏微微發(fā)聲抗拒著,溫暖的陽光透過車窗曬在她的臉上,半夏皺著眉頭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快看,多美的湖。”
半夏搖下車窗,雙手搭在窗沿上,看著天鏡湖的美景,呆住了。
“真的好美。”
“是吧。”宸少略微得意。
“我好想看它被打破是什么樣子的。”
“打破?怎么打破?”
“我的身體沉下去。”
宸少有些驚愕地看著半夏一動不動的背影,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
“傻孩子。”良久,宸少吐出一句。
上山是一條直直的緩坡,一邊是峭壁,一邊是護欄。行駛了幾分鐘,來到緩坡村口,林曉博已特意出來迎接。宸少和林曉博熱情地?fù)肀Я艘幌隆?br />
“你還是充滿著那種學(xué)生青春的朝氣。”曉博從頭到尾打量了宸少一番,“不像我,畢業(yè)后就直接工作了,感覺一下子老了不少。”
“我讀下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還不想走出象牙塔,不過我有時還挺羨慕你們現(xiàn)在就能找錢了,我一點存款也沒有。”
“你說這些話我可不信。誒,這是弟妹嗎?挺好看的。”曉博緊接著夸了夸站在宸少身后的半夏,半夏怯生,說不出一句話。
“不是弟妹,她是我妹妹。”
“哦,哪種妹妹?”曉博壞笑道:“我也想要很多這種妹妹。”
“喂,尊重一點人家小女生啊,你都一個要結(jié)婚的人了。我們住哪兒?”
“噢,也就你提前一天過來,我們這里有供客人住的小庭院,給你安排的是只有一間臥房的。”
“怪不得上坡后發(fā)現(xiàn)就我一輛車。”
“需要換兩間的房嗎?”
“當(dāng)然,有嗎?”
“有,就是這個房子。”曉博指向一旁,“不過得讓人打掃一下,你們把行李放車上吧,我先帶你們參觀這里,等會兒再把鑰匙給你。”曉博打電話說明了一下情況,開始帶著宸少一行人向村里走去。
村子示意圖
緩坡村還是有些特色,這里有坡有平原,但村民們的祖先并沒有采用梯田的方式耕作。相反,在平原部分種植農(nóng)作物,而將居住的房屋修建在坡上。房屋與房屋間很緊密,鱗次櫛比,相隔均在一至三米范圍內(nèi),除了坡頂部分有一片功能區(qū)用以滿足村民們的活動需求。房屋間的土地,自然地形成了一條條道路, 因為村民們常年的走走停停,抑或是雨水的沖刷,小路地面從兩邊到中間不斷變低,也就是凹進去的。
一路向上,宸少獨自細(xì)細(xì)品味著鄉(xiāng)土風(fēng)情,耳邊漸漸傳來了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叫聲。前方幾個男人扛著水泥被攔在岔路口,女人死活不讓他們往里走。
“她怎么了?”林曉博上前詢問其中一個壯漢。
“誰知道呢?剛才把家具搬出來還好好的,現(xiàn)在運了幾袋水泥進去之后倒不樂意了。”
“姐,你這是怎么回事?”林曉博這才走到哭喊的女人身邊。
宸少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女人,衣服被蹭臟,頭發(fā)沾著灰,滿臉的狼狽。曉博溝通了一會兒,似乎沒有說動他姐,有些尷尬地往后看了看宸少,后者向其使了使眼色。
“我姐現(xiàn)在暫時不愿意,那大伙就先把水泥堆到路口吧,辛苦各位兄弟了!”
眾大漢將一袋袋水泥堆放到路口處,除了曉博她姐身處的那條小路,剛好沒能阻礙岔路口的通行。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先自己隨便逛逛吧。”宸少說道。
“沒事,那是我姐,林芝。”林曉博領(lǐng)著宸少二人繼續(xù)往上走,“我家大人想把這房留給我當(dāng)婚后的房子。這房好,本來是我姐的婚房,是我姐前夫裝潢的。他是個裝修設(shè)計師,可惜剛結(jié)婚沒幾天就又出去打工,卻因為工作時發(fā)生意外丟了性命。”
“啊,那你姐可真慘。”
“是啊,所以我們希望她快點再嫁出去。”
“為什么你們會覺得嫁出去就能簡單抹平之前的不幸和傷痛呢?”
“有丈夫了,組成家庭了啊,生兒育兒,不就幸福了嗎?”曉博解釋道。
宸少努了努嘴,沒有說話。
“但是這房子只給我姐一個人住有些浪費了,所以我家大人們叫她先搬出來住到小房子里,等她再嫁出去,叫她未來丈夫再蓋一棟房。搬這些水泥進去是打算再改造一下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過說句公道話,我要是我姐肯定也不大愿意,所以剛才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我也不算太意外。”
三人來到了坡頂,這里有個很大的平房,村民稱之為覽山園,可以供村民們一同過節(jié)或者宴請等活動。覽山園的院子挺寬敞,不少人在準(zhǔn)備婚禮的事宜,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
宸少趁著曉博和村民們交流,走到半夏身前。半夏低著頭,一直看著地面。
“半夏,你要相信,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這里一樣。”
半夏抬起頭,陰郁又委屈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快來,宸少,來寫春聯(lián)。”曉博在院門口的大方桌前招呼著。
也是,雖是婚禮,但恰逢春節(jié),過年的習(xí)俗也少不了。宸少來到桌前,攥起毛筆,“那我即興寫一副啊!”
只見宸少大筆一揮,氣勢磅礴,只是落紙不過幾筆,就稍顯端倪,再一看,分明是小學(xué)生工整的字體,毫無美感。宸少也心虛地憋不住笑,越寫越快,最后幾字歪歪扭扭。
“云游四海又何必,神鬼閑來定成敗。這是……”曉博一字一頓地念出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覺得你在亂寫,但現(xiàn)在我想可能會有些深意。橫批呢?”
“橫批就是這副對聯(lián)兩句話的頭尾連在一起。”宸少隨即揮灑下“云神必敗”四個大字。
半夏抿了抿嘴,似乎開心了一些。
“云神必敗?”曉博比較疑惑。
“我一個朋友,我希望他被我寫的謎題打敗罷了,不必在意。”
院子內(nèi)大家張羅著婚禮的準(zhǔn)備工作,幾個人圍在一起,用氫氣罐給喜慶的紅色氫氣球充氣。天空中飄揚著五個已經(jīng)充滿的氫氣球,每個氫氣球下都掛著一條豎幅,印著對新人的祝福。不僅僅是宴會廳,院子靠里的位置也放置滿了明天婚宴所用的餐桌,桌布還沒鋪上。餐桌分為兩列,一抹紅毯從中劃開一線,待明天一切布置好之后,航拍下的婚禮現(xiàn)場絕對好看。覽山園內(nèi)的平房由宴會廳、廚房、倉庫、休息室、衛(wèi)生間組成。最里面有一條窄窄的小路,種著一些梅花樹,可能是開得太早,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凋零,只有少數(shù)幾朵晚開的花正在孤傲地綻放。曉博告訴宸少,這些是這山坡上僅有的梅花樹。坡頂?shù)牧硪幻妫且黄萜海苓叺姆课菹鄬^少一些了,可以直接看到附近的山丘。果真有一點“覽山園”的意味。
覽山園示意圖
這時,曉博不忙不急地走過來,遞來房間的鑰匙。
“晚飯要做好了,一起去取行李吧。”
“你先忙你的事情,我能找到房間,自己去就行。”
曉博點點頭,回去繼續(xù)做準(zhǔn)備工作。
院子除了正面的大門之外,側(cè)面還有一個寬一米的石拱門,從小門往宸少二人的住處走更近一些。拱門上被彎曲的枯藤所裝飾,枯藤上貼滿一支支玫瑰。
“月半夏,小心,別被刺扎到了。”
“放心,我沒師父那么胖。”
返回的路上,宸少半夏再次來到剛才林芝哭鬧的巷口,水泥堆疊在通往她家的路口,高至大腿處。而林芝正坐在水泥袋堆上,側(cè)身望著坡下嬉鬧的小孩,一動不動。
宸少心生憐憫,步伐也慢了一些,經(jīng)過林芝身前時,林芝禮貌地收了收腿,怕?lián)踝″飞俚娜ヂ罚鋵嵠溆嗟胤揭幻子杏啵贿^這個舉動博得了宸少的好感,宸少趁機偷偷瞄了一眼林芝的面容。雖然現(xiàn)在蓬頭垢面,實屬有些狼狽,但好好收拾一番,絕對是個秀美的女子。
正當(dāng)宸少心中默默感嘆之時,坡下轎車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原來是兩個小孩發(fā)生了爭執(zhí),推搡間撞到了車,引起了警報。
“誒,別打架啊!”似乎是以為撞壞了車,看到車主來了,幾個小孩兒一哄而散。
宸少繞著車身轉(zhuǎn)了一圈,確定沒有刮蹭的痕跡后,打開后備箱,將兩人的行李從車?yán)锬昧顺鰜怼?br />
“我自己來就行。”半夏接過包,一用力,不料裝得滿滿的包被撐破,部分物品漏了出來,掉在地上,有的散落在半夏腳邊,有的往坡下滾落了一段距離。
宸少正欲彎腰幫忙撿,卻被半夏阻攔,“師父先開門放東西吧,女孩子的生活用品怎么好意思讓你看到。”
宸少愣了一下,覺得有道理,便提著自己的行李先進小院了。
半夏把書包平攤在地上,裂口朝上,當(dāng)作布袋使。她一件一件地拾起物品,眼眶逐漸濕潤,為什么就連自己最難過的時候,老天爺也依然不放過她?這世界的一切的一切,都糟糕透了。一個人的崩潰可能就因一件小事,但也不僅僅因一件小事。半夏開始小聲哭泣。
“別傷心了,至少你家里人還會給你買這藥吃。”高處的林芝下來幫忙,遞給了半夏遠處的物品,其中有一瓶抗抑郁藥,“我在你這時候啊,他們壓根就不信這病,覺得我在裝矯情,反而還打我。呵,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過來的。”
“我真的不想活了,這個念頭早就在我腦海中根深蒂固了。”
“再忍忍,說不定明天就死了。”林芝苦笑道。
“喂!能不能別跟她說這么喪的話?”宸少在房里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隔著窗戶指責(zé)林芝。林芝神情顯得有些尷尬,什么也沒說,便離開了。
(六)
大門內(nèi)是個普通的小庭院,分別連接兩個臥房、衛(wèi)生間和廚房。
把行李放好,稍事休息了一下,宸少便叫半夏去吃晚飯。怎知半夏還在鬧情緒,說中午吃得晚也吃得多,一點也不餓。宸少也不是愿意強迫他人意愿的人,叮囑了一番,確定半夏鎖好門后,來到坡頂時正好五點半。
鄉(xiāng)村的黃昏,給人一種舒適的蕭條感。
婚禮前一天來的人并不是太多,此時吃飯的只有幫忙的部分村民。在場的除了曉博,宸少一個人也不熟,隨便找了一桌坐下,默默吃飯。
隔壁桌坐著曉博、曉博的未婚妻以及雙方的家人們。宸少好奇地看了眼新娘,小家碧玉的類型。
胡海燕坐在新娘一旁,挽著新娘的左手,熱忱地不斷跟新娘囑咐著什么。
“我跟你說,這個婚事我非常滿意,你真的太可愛了,性格也好,屁股也大。” 胡海燕捧起新娘的手摩梭著手背,“我啊,到時候把生男孩的訣竅告訴你!”
“嗯,好。”新娘尷尬地笑了笑。
“哎呀,媽!”曉博在一旁報怨了一聲。
“你媽說的沒錯,你媽如果生的不是你,生的是林芝的話,現(xiàn)在哪有那么威風(fēng)。”王桂芳接著跟新娘說,“我也有生兒訣竅,把我和她的結(jié)合一下,準(zhǔn)是個兒子!”
兩個生過兒子的女人臉上充滿了難以形容的自豪感,如果宸少自己不是男人的話,差點以為她們所生的是世界上唯二的男人。
轉(zhuǎn)頭回到餐桌,宸少發(fā)現(xiàn)桌對面的空座上多了一位女子,女子身穿純黑色的羽絨服,額前的頭發(fā)向兩邊舒開,一束精致的麻花辮搭在肩后,臉上淡淡的妝,清秀恬靜,竟是林芝。稍作梳妝打扮的林芝就像是鄰家清純的小妹妹一般。宸少心生一絲悸動,借著夾菜偷偷地多瞧了林芝兩眼。主桌上并沒有給林芝留座,林芝來后,主桌上的人也沒有跟她打招呼,林芝只好隨便找個座位獨自坐下吃飯了。宸少理解林芝的悲傷,看著林芝略顯委屈的臉入了神,直到和林芝四目相對。宸少下意識地躲開了目光,但為了不顯得心虛,又看了回去,這次對視了幾秒后,林芝先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宸少心里一陣幼稚地竊喜。
吃完飯后,宸少見一旁放置工具的桌上放置著未充氣的氫氣球,一看包裝袋上標(biāo)的規(guī)格型號,充滿氣直徑最多能達到兩米。宸少靈機一動,問了問曉博,“氫氣球足夠嗎?可不可以送我一個?”
“可以啊,但得留著一個備用。”曉博確認(rèn)了一下包裝袋,袋里還有兩個未使用的氫氣球,“這氫氣球是我在鎮(zhèn)里買的,一共八個,已經(jīng)充了六個氣球,拿一個當(dāng)備用。”
“好的。”宸少得到允許后,用手指掰著氣球口部擴大,很輕松地將口部撐到了半米。
“你要氣球干嘛?”曉博看宸少的舉動表示不解。
“我妹妹的書包壞了,裹不住東西,我用這種彈性好的氣球臨時套在書包外面。”
“能裝的下嗎?”
“你可別說,兩百斤的人都裝得下。”宸少再次向曉博展示了氣球口部能撐多大。
曉博敷衍地點了點頭,宸少道過謝后,將剩余的一個氣球放回原位,再次走向住所。
回到住所后,半夏房間的門緊閉著。宸少敲了敲半夏的房門,“半夏,餓了沒。”
“沒。”
“你開下門,我給你個東西裝書包。”
磨蹭了兩分鐘,半夏打開了門。
宸少在外面等得有些起疑,但并未表現(xiàn)出來。進屋用氣球幫半夏將書包套上。
“師父。”半夏似乎鼓足了勇氣,“給你看。”
半夏小心翼翼地把左手袖口往上提,露出白皙瘦小的手臂,十幾道被美工刀劃開的新鮮傷口上血液還未徹底凝固。
宸少看了一股熱血涌上頭,“你腦子有病?你怎么不往手腕上深深割一刀呢?”
半夏沒有說話,她應(yīng)該意料到宸少會生氣,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樣一種心理,把自己自殘的行為暴露給一些親近的人,看看她們的反應(yīng),會有莫名其妙的一種爽感。
宸少環(huán)視房間,手工刀就放在桌上,二話不說直接將其沒收。
(七)
寒冷可以讓人冷靜下來嗎?
宸少靠在院內(nèi)的椅子上,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這里夜空的星星繁多而明亮,宸少以前只在云南和新jiang見過。
但那都是小時候了,那時太幼稚,希望自己未來能在長滿青草的山上安家,和伊人肩并肩躺在草坪上,嘴里叼根草,無憂無慮地數(shù)著星星。
可世間哪有那么多如意?宸少已經(jīng)記不起何時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也忘了什么時候開始身不由己。
終于,半夏推開了門,靜靜地站在門口。
“過來坐吧。”
“好。”半夏坐在宸少身邊。
“看星星吧。”
“好。”
兩人望著夜空看了幾十分鐘,宸少開始講述自己大學(xué)之后的見聞。
宸少也了解過其他患抑郁癥的初高中生的情況,宸少主要的觀點在于:由于視野受限,大學(xué)之前很容易把身邊的世界當(dāng)作整個世界。可能某些人單憑自己無法去改變自己身邊的環(huán)境,但這并不意味著你未來沒有選擇在哪種環(huán)境生活的權(quán)利。世界真的遠比你想象的精彩,而你,只需要在讓你感到不快樂的環(huán)境里‘熬’過那么一兩年。在當(dāng)今的社會,大部分人都有去探索外面世界的機會。所以,何必對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抹點藥吧。”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長談,宸少看了看表,正好到了晚上十點,見半夏的情緒有了好轉(zhuǎn),宸少借機說道。
宸少進入自己屋內(nèi),從自己的行李中取出傷藥拿給半夏。半夏坐在房間里的椅子上輕輕地涂抹著。
“魯迅先生有句話:‘很多人咀嚼小小的悲歡,忘記整個世界。’一座山丘,在你的面前特別障眼,你改變不了它,但你的使命,不是去改變它。你要做的,不是進入山丘,而是越過山丘。當(dāng)你越過山丘,你會覺得它不再那么障眼。因為在你眼前,有個長情的世界,它好大,它在默默等候,它值得。”
(八)
安撫好半夏,互道晚安之后,宸少開始洗澡。奔波總是讓人疲憊,摘下了手表,指針指向十點十分。宸少調(diào)好熱水,在玻璃隔間內(nèi)任憑熱水的沖刷。熱水沖擊著天靈蓋,帶動顱內(nèi)震蕩;熱水沖擊著耳背,引起耳膜抖動。聽覺感官被熱水的沖擊籠罩,恰好能讓宸少毫無旁貸地思索。宸少腦海里復(fù)盤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慢慢地消化。突然出現(xiàn)了一聲碰撞聲,打破了宸少的思緒。宸少通過方位判斷,應(yīng)該是外面的聲音,不在半夏房間的方向,所以也沒太在意。又過了幾分鐘,宸少走出了洗澡的玻璃隔間,感到了一股冷風(fēng),原來是衛(wèi)生間左側(cè)的窗沒關(guān)嚴(yán)實,有一分米的間隙。進去之前還好,洗完澡后,濕潤的肌膚對冷風(fēng)就變得格外敏感。宸少試著關(guān)了關(guān)窗,發(fā)現(xiàn)窗外的軌道塞了一根小鐵絲,所以窗戶很難移動,于是伸出手把鐵絲拔了出來,這才關(guān)上窗。馬上洗了洗手,戴上手表,已經(jīng)十點二十分了。
洗去了之前微微的倦意,宸少打算獨自出去吹吹風(fēng)逛逛。宸少反鎖了大門,衛(wèi)生間外部的窗下放了一個廣告木板,長約四米、寬約一米、厚度約兩分米,上面印著覽山園的廣告,早已模糊得差點看不清楚,估計是幾年前不用了摘下來一直棄置在這里。只是宸少感覺木板較白天的位置有些變化,印象中木板最左端和窗戶最左端是齊平的,現(xiàn)在往左冒出了兩三分米。宸少心里嘲笑著自己過分的敏感。
夜晚的緩坡村,交錯的小巷空無一人。幸虧這個點還依稀有些燈光,如果沒了燈光,必然是拍攝鬼片的絕佳攝影地。這樣的地方雖然大部分視野被房屋遮擋,對各個小巷陌生的話,絕對分不清自己在哪兒。但宸少一點也不擔(dān)心迷路,因為只要沿著高處走,定能來到坡頂,來到坡頂,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宸少憑借著這個訣竅,在各個小巷中肆意閑逛,最終兜回了坡頂。新郎新娘雙方家人及明天的伴郎伴娘們還在活動中心里交談。林芝也在角落里獨自坐著,唯獨王桂芳不在,應(yīng)該是回去休息了。
宸少正往回走,卻感到后背被輕輕拍了一下。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林芝,正醞釀著準(zhǔn)備說些什么,宸少臉倏的一紅。
“你好,我是來道歉的,下午沒忍住,對那位小妹妹說了那樣的話。”
“啊,沒事。”宸少撓了撓頭,“哦,我是曉博的大學(xué)室友宸少。”
“噢,我是她姐,林芝。”林芝微微點了下頭,雙手有些拘謹(jǐn)?shù)叵嗷ツΣ林?br />
“姐姐好,要不我們一起轉(zhuǎn)轉(zhuǎn)?”
“去那邊吧。”林芝指向遠處的草坪。
(九)
“外面的世界,真的值得嗎?”林芝的語氣透露出一股期待。
宸少感到一絲驚訝,但眼神立馬堅定起來,“真的,相信我。”
林芝緩緩低下頭,一片梅花瓣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她的頭頂。
“外面的事物有好有壞,但比這里好的,一抓一大把。”宸少補充道。
林芝轉(zhuǎn)過頭來,盯著宸少的臉龐,眼里的星星盈動。
“嗯,當(dāng)然相信啦。”林芝笑了笑,“你不就很好嗎?”
氣氛有些微妙,宸少的臉微微泛紅,不再敢和林芝的眼神對視。
“你有……想出去生活的想法嗎?”
林芝猶豫地看著宸少,輕輕吐了聲,“沒有。”
“我不會跟曉博他們說的,你放心。”宸少讀出了林芝的心思。
“有,小時候就有。也曾有女人偷偷往外跑。”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林芝苦笑著搖搖頭,“我們這里偏遠,只有少數(shù)男人會開車。村里女人少了,別說已婚的女人,就是未婚的女生,要不是家里同意,他們是不可能載我們出去的。而那個女人,徒步經(jīng)過鄰村時被熟人發(fā)現(xiàn),家里人抓回來一頓打,就再也不敢出去了。”
“哎……”宸少嘆了口氣。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宸少心里有些不安。
“載我出去,去外面的世界。”
果然。
“我很想,但恕我拒絕。”宸少瞄了眼林芝失望的眼睛,“如果我不認(rèn)識你的家人,我會幫你。可是你是曉博的姐姐,如果未經(jīng)過你們家的同意我就私自把你載走,他們會怎么想?”
“嗯,沒關(guān)系,是我為難你了。”林芝回道。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靜默。過了一會兒,林芝又開啟了話題。
“那個小姑娘應(yīng)該不是你對象吧。”
“是我網(wǎng)上認(rèn)識的一個妹妹。”
“我有看到她有服用治療抑郁癥的藥物。”
“嗯,她有抑郁癥。”宸少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她有時會說一些喪氣話,也會做一些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其實經(jīng)常會給我?guī)硪欢ǖ男睦碡?fù)擔(dān)。”
“你要知道,真正的告別,往往是悄無聲息的離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有可能會后悔一輩子。”
宸少望著星空,奶奶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藏在繁星中的一顆星星吧。奶奶從十幾年前就開始說感覺自己馬上快要死去了,那時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總是著急地說怎么可能。直到去世的前一天,奶奶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見到人就說自己快要死去的習(xí)慣。宸少能理解奶奶是想尋求兒孫們更多的關(guān)愛,但這樣的方式確實難以接受。
“死”這個字是個忌諱,尤其是在我國。“我離死去不遠了”;“我不想活了”;“我要自殺”諸如此類的話語,每提一次,都會深深地傷害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這樣做真的對他們不公平。而愛是消耗品,可能提的多了,在乎你的人就麻木了。這種麻木不是代表不再在乎你,而是對于你釋放的“信號”的一種麻木。有點像狼來了的感覺。沒有趕來擊退狼群的村民們后來后悔嗎?當(dāng)然后悔。在奶奶去世前一天,面對奶奶一聲又一聲的叫喚選擇戴上耳機的宸少后來后悔嗎?十分后悔。
“你當(dāng)初是怎么挺過來的。”宸少朝林芝問道。
“一種不甘吧,但終究還是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林芝看著自己的雙臂,用手掌輕輕撫摸著,這里曾經(jīng)也被自己劃得布滿了傷痕。
“那你現(xiàn)在抑郁癥治好了嗎?”
“不知道,后來沒再檢查過,不過現(xiàn)在我不有了繼續(xù)活下去的目標(biāo)了嗎?”
“決定離開這里?”
“嗯!”林芝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憧憬。
真好啊,宸少心里默默感嘆著。
“對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林芝挪到了宸少身旁,并排坐著。
“什么?”
林芝將手搭在宸少的左手手腕上,“為什么你努力地想為別人帶來光與熱,在你自己沉淪于黑暗中的時候?”
手表應(yīng)聲解下,宸少的手腕上露出了近幾個月所割的深深的傷痕。
(十)
“世如焚爐,人似柴薪。無論我們當(dāng)下選擇怎樣活著,燃燒的都會是我們只此一次的青春和生命。我們每個人燃盡一生,所能創(chuàng)造的光與熱只有那么一點點,那么索性就多一點點吧。”宸少戴好手表,撇下林芝返回了住所。
這一夜,宸少沒有睡好,由于林芝揭開了宸少的傷疤,自憐情緒陣陣襲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夢里,懷念的人和事如同走馬燈般閃過,醒來已是上午十點。
宸少推開臥室門,半夏正坐在院里看一本名叫《小園村》的小說,見宸少出來,從氣球里一陣倒騰,拿出了一罐八寶粥。
“師父你先去洗漱吧,我給你熱好。”
“懂事了。”
待宸少飯后,已經(jīng)十點半,搶親的活動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新郎新娘已經(jīng)在坡頂?shù)脑洪T口接待來賓。宸少笑臉盈盈地把紅包遞給曉博,向其和新娘表示祝福。曉博也搭在宸少肩上客套了幾句。交完紅包,宸少站在一邊和幾個大學(xué)朋友續(xù)著舊,半夏則跟在旁邊。
就在新郎新娘打算進屋準(zhǔn)備時,林浩急匆匆地走來,跟曉博說了幾句話。曉博神情瞬間變得嚴(yán)肅起來,和林浩往外走去。出于直覺,宸少叫上半夏一起跟了過去。王桂芳的院中,已經(jīng)聚集了曉博的部分家人親戚,胡海燕、林芝也在其中。
“怎么了?”宸少問道。
“我奶奶平時五六點就起床。今天是我們家大喜的日子,她卻遲遲沒起來。早上因為忙著搶親、鬧洞房,所以也沒繼續(xù)叫她,誰知現(xiàn)在還沒起來,敲門也不應(yīng)。”
“就怕老人出了什么意外。”
“對,所以現(xiàn)在急著去開門。”
來到王桂芳臥室門前,林浩再次大聲呼喊著,重重地拍門,里面無人應(yīng)答。
“鑰匙。”林浩向后攤開手。
人堆中胡海燕把鑰匙交到林浩手里。
打開房門,林浩和曉博率先沖了進去,王桂芳的房間比較小,房內(nèi)散發(fā)著一股臭味,王桂芳并沒有在里面。宸少屏住呼吸走了進去,床上有些凌亂,王桂芳貼身的衣物褪在床上,上面屎尿混雜。
“你們家老人平時有大小便失禁的情況嗎?”
“沒有,她這方面還挺好。”林浩回答道。
經(jīng)確認(rèn),王桂芳的所有大衣均在屋內(nèi)。
“奇怪,衣服都沒穿,會跑到哪里去呢?”曉博自言自語。
“我不是刻意破壞喜慶的氣氛,但是就目前看來,你奶奶很可能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宸少低聲說道。
(十一)
由于婚禮馬上就要開始,曉博一家決定先盡快把中午的宴會辦好,再去尋找王桂芳。
婚禮上,新郎新娘依然風(fēng)光靚麗,幾個不知情的老友們不停聊著曉博的糗事,宸少附和地笑笑,卻絲毫沒有心思。
等一系列儀式結(jié)束后,宸少二人便跟著曉博等人去尋找。首先是覽山園,所有的房間都沒有發(fā)現(xiàn)王桂芳的蹤影。宸少還留了個心眼,所有的能容下王桂芳整個軀體的木柜乃至冰箱都有檢查。隨后眾人又搜尋了王桂芳可能去到的家人家里,曉博的住處、林浩胡海燕的住處,依然毫無所獲。
林芝的家里,裝潢確實不錯,庭院內(nèi)木制鏤空地板與石階相結(jié)合,頗有洋風(fēng)。只可惜所有可移動的桌椅等大型家具都已被搬到讓林芝以后住的小房子里,院中空空如也,只有昨天先運進來的三袋水泥立在大門附近的墻邊。臥房里只有一張床和小的生活用品及雜物。
此圖僅作參考
林芝的家檢查完畢,大家走出庭院正要去其他親戚家和閑置的小院查看,胡海燕和林芝卻發(fā)生了爭吵。原來是胡海燕想借著大家都在,讓林芝現(xiàn)在就讓出婚房。林芝當(dāng)然不答應(yīng),都這時候了,奶奶還沒找到,還想著婚房的事。兩人越吵越氣,旁邊的人拉都拉不住,相互之間還推搡了起來。胡海燕一不小心沒站穩(wěn),被推倒在地,摔得不輕。林浩本覺得胡海燕有點無理取鬧,但看林芝把胡海燕推倒在地上,馬上破口大罵林芝,作勢要打。林芝嚇得直接關(guān)上房門,從內(nèi)部鎖上,在里面哭了起來。
林浩重重地敲著門,叫林芝出來,林芝死活不出來。由于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林浩嚷嚷著別等他用開山刀把門劈開,進去就把她砍死。
“別沖動!”胡海燕攔著林浩,“這大門挺新挺厚實的,劈壞了可惜了。”
半夏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急得哭了出來,輕聲問著宸少,“師父怎么辦?能不能想辦法幫幫林芝姐姐。”
“現(xiàn)在還真不好辦,等會兒看事態(tài)發(fā)展吧,如果林浩還冷靜不下來,我們就報警。”
林芝家的窗外都有防護欄,而墻體有三米高,一時半會兒也進不去。由于平時用不上,村里也沒有三米多長的木梯。況且林浩、曉博前一天晚上和今天喝了不少的酒,身體平衡感不佳,即使爬上去了,怎么下去還是個問題,林芝可不會傻乎乎地讓人架好梯子爬下去。林浩慫恿著幾個男性親戚翻墻,都遭到了拒絕,畢竟這種家事還是不摻和的好。林浩暫時拿林芝沒有辦法,氣得直跺腳。
最終林浩叫幾個人先守在林芝家門口,便繼續(xù)去尋找王桂芳。一下午過去了,連周邊的山林里都找了一遭,就是沒有沒見到王桂芳的蹤影。有人建議去湖邊看看,但是天色已晚,馬上就要進行晚宴了,最終眾人打道回府,決定明天再去湖邊看看。
宸少詢問了一番才知道,王桂芳昨晚飯后就回家休息了,之后再也沒人見過,便建議今晚晚飯后可以直接報警。林浩聽后表示,今天是林曉博大喜的日子,還是別在婚禮當(dāng)天報警比較好,不然不吉利。
晚宴相比于午宴少了幾桌人。直到八點,主人家終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宸少和半夏由于擔(dān)心林芝,又留了一晚。而林浩送走客人后,執(zhí)拗地一個人在林芝家大門外等著。曉博勸了勸林浩,可絲毫不起作用。轉(zhuǎn)而勸林芝開門,得到的卻是冷漠的拒絕。
宸少心想,只要能堅持到明早,自己就報警告知警方王桂芳失蹤,等警察到后,順便叫他們協(xié)調(diào)林浩林芝的事,說不定還能讓林芝借此機會跑到外面打工生活。這樣想罷,宸少心里算是安穩(wěn)了一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可是宸少萬萬沒想到,幾小時之后,林芝的庭院將是一片汪洋火海。
(十二)
突然被一陣陣呼喊聲吵醒,睜眼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空被火光照耀著,確定自己暫時安全后,宸少看了下時間,凌晨一點十三分。穿好衣服沖出去一看,林芝的家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此時林芝家門依然大門緊閉,林浩和林曉博從覽山園的廚房里取來了較長的水管,在附近接上水龍頭,對著院墻里噴水,細(xì)小的水柱越過墻往里噴灑,火勢依然不減。好些村民正幫忙滅火,但始終杯水車薪。直到十分鐘后消防隊的到來,火勢才有了明顯的控制。
林浩焦躁地告訴火警,他的女兒林芝還在里面。
同時宸少撥打了110和120,十幾分鐘后,凌隊帶著幾個警員如期而至。
待確認(rèn)室內(nèi)安全后,專業(yè)人士展開了搜救工作。可是令人吃驚的是,里面別說是林芝,就連一具像樣的遺骸也沒找到。火災(zāi)的起因是有人將食用油澆在房內(nèi)的雜物上點燃導(dǎo)致的。庭院里水泥袋消失不見,地面雖因為滅火經(jīng)過了大量水的沖刷,但能觀察到少許水泥。奇怪的一點是,大約有三米多長的石階周圍泥土被往下挖了幾厘米。
就在警方排查林芝行蹤時,在林浩胡海燕的房間里找到了胡海燕的尸體。
胡海燕側(cè)倒在床下,胸口插著一把刀,造成了穿透性心臟損傷,應(yīng)該是躺在床上時刀刺入了胸口,因為疼痛翻轉(zhuǎn)身體倒在了地上,屋內(nèi)沒有打斗的痕跡。從刀的插入方向判斷,他殺自殺均有可能。刀是死者自家的刀,由于死者瀕死時因為疼痛握住了刀柄,幾乎覆蓋了其他所有的指紋。死亡時間大約是頭一天也就是婚禮當(dāng)天晚上的十一點到十一點半之間。死者臥房的門沒鎖,大門緊閉。大門一旦關(guān)上需要鑰匙才能開門。警方后續(xù)通過詢問得知,村里大多數(shù)人都有只關(guān)大門,不鎖臥房門的習(xí)慣。
隨后警方還得知了王桂芳失蹤的事情,最終在湖里搜尋到王桂芳的尸體。王桂芳全裸,不到六十斤的身體蜷縮,在湖岸邊泡著,得虧岸邊水較淺,露出了一點點肉,如果沉入了湖底,估計得好幾天過去等尸體自己浮起來才能找到。死者是被勒死的,法醫(yī)發(fā)現(xiàn)死者死后不久被長時間冰凍,至少冰凍了一個半小時,以至于無法精確判斷死亡時間。死亡的大致時間為婚禮前一天晚上六點到十一點之間。
面對噩耗,林浩已然顯得有些神神叨叨,他認(rèn)為是曉博新婚妻子太過克夫,才導(dǎo)致這一系列慘劇的發(fā)生,歇斯底里地吵著要退婚。
一時間井噴式的案件同樣讓宸少感到頭大,宸少自認(rèn)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
(十三)
據(jù)警方的走訪調(diào)查,又了解到了一些關(guān)鍵信息,宸少得益于自己以前破案的名聲,有幸能和警方一同參與討論。
王桂芳一案:
1. 王桂芳在婚禮前一晚晚飯后就被林芝和林曉博一起送回家了。王桂芳院子的大門同樣是一旦關(guān)上,從外面就需要鑰匙才能開門。房門的鎖是球型門鎖,內(nèi)部按上按鈕,直接關(guān)門就可以鎖上門。由于王桂芳年歲已高,除本人外,林浩、胡海燕、林曉博、林芝均有王桂芳庭院大門的鑰匙。他們的鑰匙均未外借,王桂芳本人的鑰匙在屋內(nèi)找到。而王桂芳圖方便,平時不會鎖臥房。
2. 相關(guān)人員不在場證明:
林曉博在當(dāng)天晚上六點送王桂芳回家躺好后,便一直待在覽山園宴會廳里,直到凌晨一點才離開,中途上過幾次廁所,不過每次不超過兩分鐘。有多人可以作證。
林芝與曉博一同安頓好王桂芳后,回家休息了一段時間,直到六點四十來到宴會廳門口獨自坐著玩手機,盡管林芝存在感低,但宴會廳門口有一個監(jiān)控,除了在22:03-22:09、22:12-22:23、22:50-23:20(此時間段和宸少待在一起)消失在監(jiān)控范圍之外,其他時間一直都在監(jiān)控下。
林浩于18:20-20:15分接到了老友的電話,老友因疫情不方便來參加婚禮,故打電話致歉,林浩嫌吵特意到了沒有人的地方跟老友閑聊。警方調(diào)取通話記錄并與這名老友取得了聯(lián)系,這段時間內(nèi)兩人的確在聊天。其余時間均在宴會廳內(nèi),多人能夠證明。
根據(jù)多人口供,胡海燕18:40-19:05消失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去了哪里。 20:00-20:35聲稱回家清點明天婚禮需要用到的物品,無人能證明其真實性。其余時間均在宴會廳內(nèi),多人能夠證明。
當(dāng)晚所有的人都在宴會廳內(nèi)娛樂或者閑聊,沒有人特別注意從覽山園院子大門進出的人員。
據(jù)了解,當(dāng)晚覽山園有關(guān)餐飲的服務(wù)員于18:30將碗筷收拾好,隨后便離開了廚房,廚房的門沒鎖,所有人均可進入。
當(dāng)晚覽山園的兩位管理者于凌晨一點準(zhǔn)時關(guān)上大門和石拱門,婚禮當(dāng)天早上六點為幾個廚師打開大門,幾個廚師進入后,直接去廚房準(zhǔn)備宴會,忙活了一整天。覽山園周圍的圍墻沒有任何攀爬翻越的痕跡。
3. 相關(guān)細(xì)節(jié):
(1)全村能達到-20℃冰凍效果,且足夠容納下整個人的冰箱只有覽山園廚房里的那個冰箱。這個冰箱的冷藏冰柜部分呈正方體,容積約為一點幾立方米,功率很大。由于疫情原因,覽山園最近停止購買了冷凍鏈的食物,所以冰柜內(nèi)部幾乎是空的。
(2)林曉博在錄口供時提到了一個不知是否有用的細(xì)節(jié),就是當(dāng)晚本來他和宸少還一同確認(rèn)了有一個備用的氫氣球,之后上廁所時卻發(fā)現(xiàn)不見了。當(dāng)晚覽山園里并沒有小孩,照理來說沒有人會偷拿一個氫氣球。而這幾天,飄在空中的六個氫氣球一直都在空中,未被人取下拿走。
(3)清潔工岳三戎在19:30-20:30期間例行打掃衛(wèi)生間和休息室的衛(wèi)生。他聲稱當(dāng)晚這段時間內(nèi)沒有人經(jīng)過石拱門,否則他一定會看到或者聽到腳步聲。
胡海燕一案:
1. 相關(guān)人員不在場證明:
林浩堅稱自己一直在林芝大門外守著林芝,直到火災(zāi)發(fā)生。大門從未開過,林芝也沒出來過。但沒有人能為林浩證明。如果林浩沒有撒謊,林芝的嫌疑將變得很低。
林曉博雖和新婚妻子同房,但由于新娘不勝酒力,當(dāng)晚爛醉如泥,無法證實林曉博一直待在屋內(nèi)。
2. 相關(guān)細(xì)節(jié):
警方通過勘察發(fā)現(xiàn),林浩胡海燕家附近路上有硬物拖動劃傷土地的痕跡,還有一點零星的小碎渣。
由于已經(jīng)發(fā)生兩起命案,警方對于林芝的失蹤更加重視。對村里所有的房屋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搜尋,卻沒有發(fā)現(xiàn)林芝。宸少的車內(nèi)和后備箱也被例行檢查了。只不過由于警力有限,山林里暫時還未進行排查。
看著警員離開的背影,宸少眼神五味陳雜。
“師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半夏問道。
備注:- 宸少、半夏為偵探設(shè)定。
- 在存在單人作案可能的情況下,不考慮合謀。
謎題篇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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