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期謎題《人間巧》
——年年乞與人間巧,不道人間巧已多。(楊樸《七夕》)
一、 這一年七夕,謝無憂在京城。 銀漢迢迢,金風玉露,這本是有情男女相會之夜,謝無憂卻只能陪著一個大男人去參加一個老頭子的壽宴。 “謝兄定是在后悔吧?” 謝無憂將神思從某個江南小鎮收回來,瞧了一眼剛才說話的段絳河,問道:“什么?” 段絳河面上帶著一貫的“溫文爾雅”式招牌笑容,解釋道:“如此良宵,在下卻冒昧請謝兄一同赴杜大人的壽宴,謝兄此刻心里定然不快。” 謝無憂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不禁腹誹起來。雖說這位禮部員外郎段公子與自己交情并非不淺,只是忽然邀自己去參加什么二品大員的六十壽宴,態度還出乎意料地強硬,勉強答應下來之后怎么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段絳河繼續道:“這都怪在下先前沒有好好解釋。杜大人無子,膝下只有一位小姐,正當婚嫁之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除我之外,吏部員外郎韓明月韓大人與監察御史金夜盡金大人俱是有意于此。我們三人皆是杜大人門生,每年七夕都會去杜大人府上祝壽。今年杜小姐已至嫁娶之年,今夜與其說是壽宴,不如說是選婿來得恰當。謝兄你足智多謀,今夜請務必助小弟一臂之力。” 謝無憂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心想這位御史大夫杜遙軒大人是出了名的直言敢諫剛正不阿(也虧得他們三人每年賀壽,估計沒別人愿意去),在朝中頗有聲望。其為人只重清譽,錢財美色一概不好。此等重聲譽之人往往護短,因而拉攏他的唯一辦法便是沾些親故。再看段絳河、韓明月、金夜盡三人,分屬祺王、丞相、太子三派,哪一派不想得這位御史大夫做親家?于此心下已是了然。 可嘆這位杜大人,既在朝中,哪還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總是個“身不由己”吧。
二、 謝無憂與段絳河來到杜府門前時,恰遇韓明月與金夜盡,三人自是一番作揖問候。謝無憂暗暗留意韓、金二人,發覺此二人言行神色俱是老于世故滴水不漏。 在來路上,段絳河曾將韓明月與金夜盡的事說與謝無憂聽。韓明月之優勢,在于師生之誼:三人雖然都是杜老門生,但曾真正師從杜老的只有韓明月一人(科考中舉者對主考官亦自稱“門生”,金夜盡與段絳河屬于這種情況)。 金夜盡與杜老則是忘年之交,二人往來相對頻繁,可見金夜盡深得杜老之心。當年金夜盡初入官場,一身傲骨,像極了杜遙軒。后來因四處樹敵,獨木難支,幾度受挫,最后終于還是入了太子一派,成了現在這副圓滑模樣。 相形之下,段絳河的勝算著實不高。雖說如今祺王黨已隱隱然不把丞相一派放在眼里,但氣焰還是遠不如太子黨。因而無論是自身條件還是靠山勢力,段絳河均輸人一籌。 二品大員的府邸與尋常人家自是不同,一位仆役引領幾人迤邐前行。路經花園時,里頭走出來一個嬌俏少女,三位公子紛紛上前寒暄。謝無憂聽他們對話,得知這位少女名喚“弄巧”,從裝束來看應是婢子,但服飾神情又不同一般;再加上幾人殷勤的態度,料想這位弄巧姑娘定然是杜家千金的貼身侍婢無疑。 幾人繼續前行,在正堂拜會了杜大人,然后由其引領進入內院用飯。 剛進入院中,一位仆役打扮的老婦迎面走來。 杜遙軒喚住她道:“王媽,我教給你的事可辦妥了?” 王媽回道:“回老爺的話,餃子都包好了,就等著煮上了。這當兒小屈卻不知到哪鬼混去了,明明招呼他下午來廚房搭把手的,您可曾瞧見那兔崽子?” 杜遙軒似乎是對王媽的用詞有些不滿,皺了皺眉道:“沒有。若是找不到他,就讓別的下人幫忙吧,別耽誤了備飯。” 王媽便應承著走開了。
三、 席上眾人談話甚是融洽,但并沒有人提及杜小姐的事,直到仆人端上來一盤餃子。 杜遙軒指著餃子,道:“今兒是乞巧節,小女包了這一盤餃子,說是要請三位公子也乞一回巧:這餃子中只有一枚包了紅棗,誰吃到便算誰勝。小女還說,愿意嫁給勝出者。哈哈。我對她說,這未免太兒戲了。不過我只得這一個女兒,最是疼愛,也不想逆著她。還請三位賞臉。” 謝無憂早料到會有這種事:韓、金、段三人背后均有勢力支撐,杜遙軒哪一派都不好開罪。而此事又是由來已久,一時也不能把女兒嫁與什么其他人,只好出此招數,讓三人聽天由命,便各不得罪。 三人聽了杜遙軒的話,莫不驚詫,但很快都鎮定下來。在席上一時也不便反駁杜遙軒,于是只好依言分了餃子,沉默地吃了起來。 謝無憂還沒見過吃餃子吃得這么緊張的場面,像是里面有毒藥似的,不由心里暗笑。席上除卻謝無憂,其余眾人只怕都是捏了一把汗。 時間在炙人的靜默中流逝。 “啊!”金夜盡忽然驚道.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金夜盡正拈著一只咬了一半的餃子,餃子餡里露出來半截紅色的,可不是個棗子?
四、 吃完餃子后,席上看似依然言笑晏晏杯觥交錯,實際早已心思各異。 宴席終于在貌合神離的融洽中結束。 由于時辰已晚,京城宵禁,杜遙軒留幾人在府中過夜。 接著,杜遙軒便離席了。 段絳河猶豫著打破了沉默,干笑著向金夜盡道喜道:“恭喜金公子了。” 金夜盡回禮道:“哪里哪里。這等兒戲,做不得數的。” 韓明月苦笑道:“做不做得數,還不是杜大人說的算。”言罷,起身離去。 段絳河嘆了一口氣,轉而對謝無憂道:“杜大人府上的花園甚是不錯,不如我領謝兄前去轉轉?” 謝無憂會意,便答應下來。 金夜盡卻道:“如此甚好,不知二位是否介意小弟同行?” 這話段絳河沒法拒絕,于是三人結伴前往杜府的后花園游玩。
五、 好風如水,明月如霜。 只欠佳人。謝無憂暗想。 三人坐在后花園的涼亭中,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一個少女忽然出現在不遠處的游廊中,原來是弄巧。 弄巧看見三人,便過來行禮。 “三位公子,夜里天涼,還請早些休息。” 謝無憂心想,這三人年年來祝壽,想必次次需要留宿,因而弄巧才有此言。 金夜盡道:“弄巧姑娘,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呢。” 弄巧答道:“多謝金公子費心,早先夜里我與小姐在花園里乞巧,想是那時受了涼。這不,正準備回去休息呢。” 段絳河道:“那就快去吧。” 于是弄巧一邊答應著一邊轉身,忽然間一愣,似在謝無憂的摺扇上看見了什么,旋即瞪了謝無憂一眼,這才離去。 謝無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摺扇,扇面上是自提的“楚韻”二字,沒有什么奇怪之處。于是眨了眨眼,心中好生不解。 三人在花園中又游蕩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段絳河稱力乏,便同謝無憂一起回客房歇息。
六、 第二日謝無憂醒來,已過了辰時。弄巧來請他與段絳河用早膳,原來金、韓二人早已在內院等著他們了。謝無憂想起昨夜與段絳河弈棋至將近五更,不由赧然。 弄巧卻全然不顧念后面兩位沒睡醒的公子,自個兒在前頭走得飛快。 段絳河叫住她,道:“弄巧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走得這樣快?” 弄巧大驚,忙道:“沒有,沒有。什么事也沒有。” 轉過頭又要走,忽然停住了步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對謝無憂道:“這位公子,你……可是認得我家小姐?” 謝無憂奇道:“素未謀面。” 弄巧皺眉,似乎非常迷惑:“咦……?” 段絳河又道:“弄巧姑娘,你若是有什么煩心事,不妨說與這位謝公子聽。他可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謀,一定能幫得了你。” 弄巧道:“是嗎?”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謝無憂想起昨夜在涼亭的事,當下便道:“謝某愿意一試。” 弄巧想了想,道:“好吧。先用早膳。”
七、 用過早膳,弄巧佯裝不小心,把剩余的粥倒在了謝無憂身上,便拉著謝無憂去換衣服。 二人穿過花園,來到杜府深處一間院落。 弄巧道:“這里便是小姐的閨房。昨天夜里,小姐在房里自盡了。” 謝無憂大奇,挑眉道:“怎么回事?” 弄巧道:“我今天早晨來服侍小姐洗漱,發現小姐已經……我便去稟報老爺和夫人,老爺夫人過來之后在小姐桌上發現一封遺書。然后老爺說,這事必須保密,先送走三位公子,日后再稱小姐因病去世。” 謝無憂心道這種處理方式也是意料之中,便問:“那么,你究竟為何事找我來呢?” 弄巧道:“小姐絕對不是自殺的!我聽見老爺對夫人說,小姐在遺書中交代自己與下人有染,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再無顏面,只得自盡。但這斷斷是不可能的!小姐五天前才來過葵水,怎么可能有一個月的身孕?” 謝無憂道:“可是當你把這些告訴杜大人之后,杜大人卻不聽,對不對?” 弄巧眼中已經有淚水,她用力地點頭。 謝無憂便道:“我知道了。我可以進屋看看嗎?”
八、 謝無憂穿過院落,便進入了書房。書房中的書籍不多,小半是《列女傳》之流,剩下大多是名家詩作。房間正中是一張書桌,桌上有模有樣地擺著文房四寶,旁邊還有一摞詩稿。詩稿最上一張,寫的是兩首七絕,題為‘七夕’,大約是昨晚所作。謝無憂信手翻閱,發現詩作都署了“韶夢”二字。韶華如夢,從立意來看,許是杜小姐自擬的表字。桌面正中有一摞空白稿紙,最上的那張有一些墨漬,似乎是墊著寫字的時候從上面的紙張沁下來的。 弄巧走過來,道:“小姐的遺書當時就是放在這疊紙上,已經給老爺拿走了。” 謝無憂點點頭,看來那份遺書就是直接寫在這疊紙上,所以才沁到了底下的那張,也就是眼前最上面的這張紙。 謝無憂又想道,杜遙軒讀了女兒的遺書,并沒有立刻起疑,看來遺書確實是杜小姐手書字跡。不過,對于那三位公子來說,臨摹一個女人的字跡并非難事,更何況旁邊還有一摞“范本”可以參考。 繼續往里走,謝無憂來到了杜小姐的臥房,杜小姐的尸體正放置在臥房的床榻上。 謝無憂猶豫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不便檢查尸體。只不過,謝無憂并沒有什么驗尸的經驗,就是檢查了,也未必能得出什么結論。按杜大人的性格,這具尸體也不可能被仵作檢查了。如果真有什么秘密,恐怕只能隨尸體歸于塵土。 謝無憂四處打量了一會兒,向弄巧問道:“杜小姐的尸體是在這榻上發現的么?她是如何自盡的?” 弄巧搖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昨夜我和小姐在后花園中乞巧,戌時四刻左右回屋。小姐先在書房里寫了一會兒東西,然后在臥房中沐浴,今天早晨小姐的尸體就躺在浴桶里,是砸碎了盛皂角的碟子,用碎片割腕的,水全都紅了。老爺命人把那桶水被搬走了,才把小姐的尸體安置在榻上。” 謝無憂道:“也就是說,昨晚你給杜小姐打了水就離開了?沒有服侍她睡下嗎?” 弄巧答道:“本來應當如此的。可是昨晚我在花園里受了涼,覺得很不舒服,小姐便讓我先回去休息了。我在回去的路上不是還遇見你們了嗎?” 謝無憂領會,道:“原來是那個時候的事。那么,杜小姐應是在你離開之后,在浴桶中自殺的。” 弄巧聞言,激動地反駁道:“小姐不是自殺的!” 謝無憂賠笑道:“是我說錯了,姑娘息怒。” 又問道:“今晨你發現尸體的時候,房間里可有什么奇怪之處?與你昨天離開時一樣嗎?” 弄巧思索了一會兒,道:“小姐的衣服被動過了。我走的時候,小姐已經開始沐浴,我便把她昨日換下的衣物疊整齊,放在這個椅子上。可是今晨我來的時候,椅子上只剩疊好的外衣,中衣都扔在床榻前。” 謝無憂走到弄巧所指的椅子前,問道:“浴桶原本是擺在哪?” 弄巧也走過來,道:“就在這旁邊,用這屏風圍著。”椅子旁邊立著三扇屏風,高五尺許。 謝無憂沉思了一會兒,又道:“那么,沐浴之后要穿的衣物呢?” 弄巧答道:“沐浴后就寢穿的中衣放在床榻上。” 謝無憂回頭看了看在房間另一頭的床榻,道:“這樣遠,不是很不方便嗎?” 弄巧道:“平日里小姐沐浴完,我就給小姐把衣物拿過去,沒有什么不便。昨晚我倒是忘了這事。” 謝無憂道:“那些沐浴之后要穿的衣物在哪呢?早晨你來的時候還在床榻上嗎?” 弄巧回憶了一會兒答道:“沒錯,還是在床榻上。不過,本來昨晚我都是疊好放在那的,但今早我來的時候卻發現上衣被動過了——只是翻動過,整套衣物都不像是被穿過的,因為并沒有氣味。” 謝無憂又踱至床前,道:“昨日杜小姐換下來的中衣,是扔在這里嗎?” 弄巧跟過來,點頭道:“沒錯,就扔在床榻跟前的地面上。” 謝無憂點點頭,問道:“換下來的那些衣物,你是按什么順序疊放的?可是外衣在下,中衣在上?” 弄巧點頭道:“沒錯。您怎么知道?” 謝無憂凝視著燭臺上燃了一半的蠟燭,沉默不語。
九、 從杜小姐的閨房出來,二人又來到了花園。 弄巧幾次想搭話,可謝無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杜小姐回房是戌時四刻,根據弄巧的說法,應該是過了一小段時間才入浴的。昨夜宴散是戌時之后的事,杜遙軒首先離開,接著是韓明月,自己與段、金二人則是來到花園散步。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在花園里遇到弄巧,那時杜小姐應是已經在沐浴。又過了一盞茶功夫,二人與金夜盡分開,一面慢慢散步一面向客房去,途中聽見了二更的更聲。回到客房時,韓公子房里的燈是亮著的,過了約莫一刻鐘,韓公子房里滅了燈,許是睡下了。金夜盡回房,也是在這個時辰。而后自己與段絳河開始弈棋,直至深夜。 謝無憂忽然停住腳步,弄巧差點沒撞上。 謝無憂問道:“你可知道,昨夜飯后韓明月在哪?” 弄巧答道:“是在老爺那兒吧。我是聽老爺房里的白露姐姐說的,昨夜飯后韓公子便來到老爺書房,二人一直聊到二更,最后老爺還讓白露姐姐送他回去呢。” 謝無憂又道:“昨夜你從杜小姐房里出來,除了我們三人,可曾遇到別人?” 弄巧搖頭道:“沒有別人。我回房路上只遇見你們三人。” 謝無憂頷首,卻見幾名婢子遠遠走來,對著他們二人指指點點。 弄巧咬著嘴唇道:“謝公子,您別管她們。她們都說小姐和那個小屈有染,我呸!只會嚼舌頭的賤婦人。” 謝無憂卻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為什么?為什么她們會這么說?” 弄巧聞言甚是不悅,道:“聽說小屈昨兒逃跑了。她們便說是什么‘奸情敗露’。哼!” 謝無憂聽了這話,唇角卻綻開了微妙的笑意。
附時間對照: 辰時:早上七點。 五更:凌晨三點。 戌時四刻:晚上八點。 戌時:晚上七點。 二更:晚上九點。 一刻鐘:十五分鐘。 半個時辰:一個小時。 一盞茶:十分鐘。
請問: 1.杜小姐是不是自殺?為什么? 2.如果小姐不是自殺(哈哈我覺得上一問好廢),兇手是誰?為什么? 3.兇手殺害杜小姐的動機是什么?
謎題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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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題截題時間:2012-07-15 20:00屆時將放出第52期謎題答案。 |